【荒座】流星
平安京童话故事第二弹。
老规矩想哪儿写哪儿，这梗不适合茨狗于是套荒座身上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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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你喜欢海吗。”
“不喜欢。”
“那星空呢。”
“喜欢呀。”
“……”
“怎么啦，大魔头？”
“它们，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1】
星辰之境里住着能掌控群星的君主，君主单名为“荒”。
没人知道他何时进入了荒无人烟的星辰之境，也没人知道荒从何处获得了策动群星的力量。荒的过往隐藏在星辰的轨迹之中，鲜少有人能够将之解读。
少有见过荒的大妖都说，他避世之至，不食烟火。冷峻面孔上一双隐藏星河的眼瞳，高高在上如天穹之极皑皑的雪山，生来不曾踩过灰尘。
连荒的仆从都觉得，自家大人约么永远都不会有“人气”。
直到某一天外出后，归来的荒背后，多了个小小的红衣女童。
【2】
女童名叫座敷童子，荒的仆从们觉得这名字实在与高贵可爱等等字眼毫无关联，这女童也作一幅不起眼的人世孩童打扮，若不是她身后倏忽流窜的团团鬼火，几乎要有人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路上捡的。”荒言简意赅，身后白龙衔着座敷童子的衣领将她放在地上，颇为留恋的在女童的怀里蹭了一下。
等仆从们从各种书籍传说之中拼凑出了座敷童子相关的讯息后，那条向来和荒形影不离一体同生般的白龙已经差不多成了女童的坐骑。若不是荒有过禁足令，只怕整个宫殿上空都要成为白龙与女童嬉戏的场所。
“座敷童子本是福星，白龙会喜欢她身上的气息无可厚非……大人？”
荒收回目光，微一颔首。
福星，听上去就染满了滚滚红尘烟火气。在这荒芜冷寂的星辰之境里头，她那天赋还能剩下几成？
座敷童子脆生生的声音还在耳边，她说，你的宫殿哪里好？冷冰冰的，都没有人陪我玩。
对于避世习惯了的大妖而言，有人陪着玩才是好地方这种思路，大约就和妖不需要强大的力量一样愚蠢。
有什么意义呢……在人群之中，在陪伴之中，能够得到的除却伤痕与心灰意冷以外，还剩下什么？
对人类付出情感这种行为，多么愚蠢而又软弱。
【3】
可他居然渐渐就习惯了。
冷清的星辰之境里头，多出了一点红色的星火。在禁足令撤下之后，荒便是在屋中看书，也听得见座敷童子和他那条其实智商不太高的白龙疯玩嬉笑的声音。
真吵。
然而他无意看向窗外，满宫的仆从在抬眼看向那一大一小时，纵然摇头，却总有那么几个挂着一抹不小心显在脸上的微笑。
“啊啊啊停下要撞上鸟居了笨龙！”
“嗷——”
轰隆。
人仰龙翻，手忙脚乱。
更吵了。荒有些头疼的揉上额角，属下推门进来：“大人，京都星象有变动的迹象……大人？”
荒回过头，就见自己一向行事稳当滴水不漏的属下露出掩不住的诧异神情：“大人，您在笑吗。”
荒一顿，抬手幻化出一面水镜，荡漾的水波倒映他的面孔，那缺少血色的薄唇一如既往轻抿着，唇角却微挑。
是吗。原来，他也不小心露了笑容。
【4】
“诶，要年关了啊，这么快。”
“在星辰之下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但确实已年关将近了。”宫殿的总管蹲下身平视着座敷童子，笑眯眯的询问：“所以该制新衣了，您有喜欢的衣制吗？宫中绣娘的手都很巧，一定能让您满意的。”
“唔。”被养的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女童歪了歪头，抱着怀里的龙头蹭了一下，答非所问：“要制新衣，是不是要出去采购布料呀，能带上我一起去吗，我想自己挑。”
总管一愣：“这……还需请示大人……”
座敷童子眨巴下眼睛，拧头扬声喊：“大魔头！我不要你啦！我要出去玩！”
白龙狐假虎威，听着女童声音欢快洪亮，居然还跟着吼了一声。
总管惊出一身冷汗，须知现在正是荒午睡的时间，怎可这般惊扰？然而却听自家大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咸不淡，不紧不慢：“带上白龙，早些回来。”
“嘿嘿。”座敷童子笑弯了眼睛，嘿咻嘿咻爬到白龙的背上，扒着它的龙角：“我们走吧！”
【5】
结果到了地方，座敷童子随手指了一套孩童的料子，一头扎进了成人的衣料间。白龙体型太大钻不进各类布匹绸缎交织的网罗，委屈的扑腾。
不放心座敷亲自跟来的总管一转身不见了人，吓了一跳：“小殿下？”
“在这里在这里。”座敷童子顶着一匹丝绸冒出半个脑袋，从层层叠叠的布料里头扯出一段来：“你看！这个给大魔头好看吗？”
总管定睛一看，料子是好料子，颜色却是正红，当即摇头：“这可不行，大人不喜鲜亮华服……”
“不是呀。”座敷童子总算从布匹纠缠里扑腾出来，将她挑的布料抖开：“年关就是要换新衣嘛，大魔头老是穿得灰扑扑的，一点过年的样子都没有啊！”
荒那身华贵的暗夜蓝色长袍被用“灰扑扑”来评价，总管简直哭笑不得，试图和小孩子讲道理：“小殿下，大人他不能穿的太过鲜亮，有失体面啊……”
座敷童子撇撇嘴，眼里却露出得逞的笑意，反手扯出另一匹早有准备的布料：“那这个可以了吧！白色底红黑的边，勉强也有过年的样子。”
见总管还想说什么，女童圈过白龙：“你看，颜色也和它很配呀！要是回去大魔头不喜欢，你就说是我挑的！”
“这……”
【6】
结果等总管采购归来去请示荒的意见，大妖头都没抬：“就这个吧，挺好。”
……您倒是看一眼啊！总管泪流满面，突的看见荒手边一个小小的星旋之中隐约闪动着什么画面，仔细去看，似乎看得到团团鬼火流窜……总管骤然醒悟。
白龙与荒本是一体，龙目所见即荒所见。因此荒才能放任座敷童子带着龙出门，一路所观所闻他亦犹如亲临，便遇危险，也能第一时间感知。
总管领命而去，荒扣下手中书本，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袍。
灰扑扑……？或许吧。大妖威严在前，谁会穿的似幼童一般光鲜。
一转眼，座敷童子趴在墙头，做贼似得露出半个脑袋向这边望着，殊不知她座下的龙早已将她暴露的干净。
见荒了然的看向这边，座敷童子吐吐舌头，骑着龙飞过去：“大魔头，你不喜欢我挑的吗？”
“无碍，不过一个年关。”荒答得平淡，他向来不甚在意容貌，更不必说衣着如何。
“不是呀，你喜不喜欢和穿不穿是两回事。”女童鼓起脸颊，扳着龙角飞到和荒平视的高度，睁圆了眼睛：“盯——”
荒回望近在咫尺的精致小脸，双眼微深：“很重要？”
“很重要！”座敷童子斩钉截铁。
“好，喜欢。”荒答得毫不犹豫。
“嘿嘿，我就知道你喜欢！”女童抱着龙头，和白龙一起翻腾上天：“走喽走喽！我们去摘上次看见的那颗星星！”
荒看着她带着自己的龙飞远，良久低头，翻过手中的书本。
【7】
“大魔头，年宴快准备好啦，你换新衣服了没……啊。”
赤着半身的大妖回眸，看着这冒冒失失和龙一起闯进屋的女童，整个宫里头估计也就她有这胆子失礼至此。
“诶……”座敷童子刚想捂眼睛，双手却停顿在半途。荒并不在意被小丫头看光，什么都没说，伸手披上内裳贯了袖筒，慢慢系上衣结。
座敷童子抿着唇，想起刚才看见的荒身上那些陈年疤痕，连背后的鬼火都沉寂了不少。
“过来。”荒套上了外衣，整顿好衣襟，唤了一声。
座敷童子难得乖巧的凑过去，帮荒把背后的衣结都理好，拿起梳子去顺大妖黑亮的长发。
荒的手顿了顿，任座敷童子给他梳头，面前一张水镜凝结出来，方便他一览新衣全貌。
确实不错，修身劲装提亮了整个人的精神，无损大妖威严，反添三分霸道。
发根一扯，座敷童子梳到了纠结处，小心翼翼的将它梳通了，低声说：“疼不疼呀。”
荒想摇头，感觉到梳齿又轻轻擦过头顶，遂定住脖颈，淡淡道：“不曾。”
座敷童子撇撇嘴：“骗人，那么深的疤，现在都没好呢……”
反应过来座敷童子与他说的不是一个东西，荒双眼一闪：“无妨。伤未好透时浸了海水，留的疤不会再愈合，与深浅无关。”
座敷童子不吭声了，她给荒梳好头发，抱着白龙缩在屋角，看着荒将水镜抹去。
“走罢。”荒召回白龙，让座敷童子坐在星象上，揉了揉她的头发：“新衣很漂亮。”
【8】
年宴结束后，荒将歪在桌边的女童抱起来，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醒着吗？”
“唔……”宴中喝了果酒的座敷童子昏昏沉沉，抓着荒的手指向嘴里送，任由白龙一下一下拱着她也没了别的反应。
荒任座敷用自己的手指磨牙，足下轻顿，抱着女童纵身飞过宫阁，在鸟居上一点，径直冲着星辰之境的无尽星河去。
等座敷童子在习习凉风里回过神，映入眼帘是近在咫尺的星河长卷，闪烁星沙在身边流淌漂浮，亮的像是可以用双手掬起那一捧星光。
“哇……”座敷童子扒着荒的衣襟，大妖垂下头：“醒来了？”
“这是哪里？”女童的双眼晶亮，从他的臂弯里坐起身：“好漂亮！”
“是我修行的地方。”荒将座敷童子拖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头。小小软软的身子很暖，座敷童子抱着荒的脖颈，有意无意蹭了他一下。
荒的双眼略微一敛，有不知名的流光氤氲在他的眼底：“小不点。”
“嗯？”
“你喜欢海吗。”
“不喜欢。”座敷童子摇摇头：“海冷冰冰的啊，鬼火都会在海水里熄灭。”
“那，星空呢。”
“喜欢呀。”女童弯了眼睛，又蹭了他一下：“好漂亮的，谢谢你带我来。”
荒便沉默了。
“怎么啦，大魔头？”座敷童子歪了头。
“它们，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9】
座敷童子听了一个故事。
关于海边的少年，神明的礼物，献祭的代价……与无尽的星光。
“深海，与星空，其实是同一种东西。”荒淡淡说：“一样冰冷，一样辽阔，一样寂静无声。”
“唔。”座敷童子支吾一声，把大妖抱紧了点。
“我不喜欢尘世。”荒轻轻揉了揉座敷的发顶：“原本更不喜深海，但在星辰之境住的时久，便成了习惯。”
“我知你是人间福星，该是喜欢热闹的。然而星辰之境里仅我一人独居，连上仆从侍卫，也不过满百之数。只有白龙能陪你游戏，你可怪我？”
座敷童子不吭声，只摇头。
“你原本不愿与我一道出战，每每归来都要好生休养，放血与我补充妖力固然于我有益，却会伤你元气，你可怪我？”
“你都把我养胖啦。”座敷童子瘪瘪嘴：“你看看我，哪里像元气不够的样子。”
荒便不再说话，浩瀚星河之下他的眉眼都镀上一层稀薄的微光，依稀有温柔神色一闪而没。
“我喜欢尘世，喜欢热闹安逸。”座敷童子抱着荒的脖颈，亲昵的蹭了蹭他的发心：“可是人间没有大魔头。”
“大魔头在星空下，那我也喜欢星空呀。”
【10】
星辰之境里能够策动群星的君主，在某个年关的深夜，将诸星轨迹更改，覆手令其坠陨，营造了一场盛大的流星雨。异向惊动八方，目睹者无一不为那美景心动。
然而据知情者透露，那场惊艳天下的流星雨，最初只为搏一个女童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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