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铘音阙

恋爱脑幻视

朽木何栖风·贰拾肆

我是不是一直忘了解释这个名词。
新罗就是朝鲜,嗯。

----------------------------------

“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那个男孩浑浑噩噩的从奈良附近出发,一直流浪到了加佐。在加佐的江边他看清了自己的倒影,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堕身成鬼。”青行灯微微敛下了眼,像是在回忆百年前的情形:“在那里他碰见了我。他给我讲了这个故事,请求我为他指一条路。”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远千里跑到加佐来。因为他是刚入道的小鬼,我将他的路指向了大江山。”
“这就是茨木童子的过去。至于他的手和鬼角是怎么断掉,又是怎样一路挑过了大江山百鬼众……他还没给我讲过呢。”

大天狗久久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睛目光定在某一个无意义的点上,瞳孔略微失焦。
我知道。他无声的这样想,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浑浑噩噩走到加佐,也知道他的角是怎么断掉的。
青行灯无疑是一个完美的讲述者,将茨木童子的故事娓娓道来,颇有些令人身临其境之感。但大天狗听着这精彩的讲述,脑海里不断闪现的却是在那座鬼宅的废墟里,茨木童子那几句简短的辩白。
比白水更寡淡的言辞,不夹任何修饰和情绪,仿佛他根本就不在意那段血淋淋的曾经,将断手断角引火自焚的痛苦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简直像是在敷衍。
【烧的挺疼的,疼到受不了我就往石头上撞,一次撞得太狠,角就断了。】
那时候大天狗在想,到底是多疼,能疼得白发恶鬼生生撞断了自己的鬼角?到底是有多硬的神经,才能让他在提起这段过往时,还能够用这样漫不经心的口吻?
他仔细的看过茨木童子的眉眼,试图从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压抑与疼痛。但是没有,他一脸似笑非笑,满眼只有大天狗一个人的影子。他坐在他的腰上压着他的要害,他的鬼手轻轻捋着他的翅膀。那样威胁性的动作,现在想来,竟无端的显得有些亲昵。
亲昵……?
被这个念头惹得微恼,大天狗眉头轻蹙,压下脑内翻滚不休的诸多思绪——他还有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你知道茨木童子的鬼手……那种力量来源于哪里吗。”
鬼宅之中新罗僧死前的嘶吼,大天狗记得很清楚。这一问本也没有别的意思,但话音刚落他面对着青行灯和青坊主如出一辙的诧异眼神,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所问的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妖怪的力量来源关乎生死,那本身就是近乎于禁忌的秘密。
青行灯轻轻的扣了扣自己的指甲,她垂着眼思忖一阵,轻声说:“大天狗大人,我的规矩是一个故事换三个问题。刚才为你讲茨木的过去,是因为我还欠茨木一个问题,他把这个机会给了你。现在故事已经讲完了,若还要再问,就请你带着故事来吧。”
这便是委婉的回绝了。但同时似乎也意味着……她真的知道茨木童子的力量来源是什么。
大天狗没再多话,略一点头拂袖起身,又说了一遍叨扰,羽翼舒展就此告辞。
他想,这一行得到的信息太多太杂,他需要好好的梳理一下。

“大天狗大人。”就在大天狗的双脚已经离地的时候,青行灯忽然出声唤住了他。
大天狗依言止步,没有回头,等着青行灯开口。
“你相信,蓬茨可以生长为参天之木吗?”
青行灯一字一顿,咬字清晰。似是意有所指的刻意提醒,隐晦的传达着什么不可诉之于口的秘密。
蓬茨……参天之木?
苍色眼眸微微一闪,没有回头也没作答,大天狗低声道了一句多谢,乘风而起。

--------------------------------------

平安京以东,鸭川断桥。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落下,阻止着每一个试图靠近断桥的行人。背着麻将牌的青蛙踏着满是墨痕的青花瓷,一颠一颠在雨女身边徘徊,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她说着话。
“所以说那个阴阳师什么时候过来加固结界……他布下的结界又削弱了。”
青蛙瓷器嘀咕着,撑着伞的女子却面色安然坐在水洼里,绵绵细雨落在她的掌心。
“请务必耐心一些。”雨女慢声道:“阴界裂缝越来越活跃,晴明大人所布结界的力量会被蚕食是理所应当的事。”
“呱……老朽可是想带你出去走走的,这下你又变相的被困在这桥头了……”青蛙瓷器哼哼唧唧的别过眼,将圆滚滚的身体转向另一边。
一向温婉知礼的雨女却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微微一凝,慢慢的从雨幕之中站了起来。雨伞上覆满的潮湿苔痕飞快的褪去,美丽的蓝色花纹爬满她的衣裙。
耳边雨声忽的密集起来,银色透明的水线交织了这一方雨中世界。断桥之下细密的雨脚在水面上画出重叠的弧线,涟漪密密的荡漾。
“呱?怎么了?”
青蛙瓷器转过身,顺着雨女的目光看过去,雨幕模糊的空间里距离突的明晰,近处只是隐约看不分明,远处的一切都浸泡在干净但不明亮的天光里,晕成了一片深深浅浅的墨意,遥远而又疏冷。视线被雨水淋湿,看什么都是朦胧的,又好似可以看出很远。
“有什么东西在接近……”雨女喃喃出声,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雨伞。
淅淅沥沥的雨韵之中夹杂了不易察觉的“咔嚓”声,轻微的,细碎的,却如同潮水一般越来越近。一条细细的白线出现在被雨幕模糊的远处,迅速蚕食大片雨水滋润的土地向断桥的方向蔓延。逼至眼前时才看清这席卷而来的白色潮水是循水迹蔓延的冰雪,雨点所落之处,绽放出层层叠叠洁白的霜花。
就连雨水都被封冻了,化为细碎的冰雹坠落下来,砸在凝霜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细碎的珠玉之声。
青蛙瓷器有些惊愕的前行一步拦在了雨女面前,面对着铺天盖地侵蚀而来的冰雪,一时无从下手攻击。在他身后的雨女却没有面露慌乱,她跌坐下去,看似柔弱不堪的身体蜷缩起来,发出轻微的泣音。
“天空啊……你也在哭泣吧……”
蕴含着妖力的雨点密密匝匝落下,将满地寒霜消融。冰雪的边界被逼退到断桥的另一侧,两方妖力僵持不下停步不前。
以雨女的能力却也仅仅只能顾及她所在的这一方天地。在桥的另一端,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地上的霜花已然固结,晶莹的冰层覆盖在土地之上,满天绵绵细雨在突如其来的严寒里绽开,雪花纷飞,悄无声息的落在来者的肩头发尾。
漂浮在寒气之中的女孩微昂起头看着断桥另一边笼罩天地的雨幕,歪了歪头。略带懵懂的动作透出几分少女娇俏,眼中却没有半点波澜。
“天空的眼泪……吗。”雪女靠近冰雪的边界,伸出手去接了一线雨丝,蕴含着妖力的雨水在她素白的指尖绽放,轻轻一拈便凝华为霜。
无法冻结,是因为眼泪有温度吗。
雪女抬起眼,不含情绪的瞳孔之中倒映着青蛙瓷器和雨女的身影。青蛙瓷器已经微微俯下了身准备迎敌,在他身后纤细的女子刚刚站起身来,脸上泪痕还没有擦去。
“那么……如果封进了冰中,就不会再有什么波动了吧。”
纷飞的冰甲拦住了一块从天而降的麻将牌,雪女敛下眼轻盈的旋身,双手微抬托过头顶,掌心绽放出千万年冰雪冻结的流光。
——呼啸吧,冰晶。

“岭上开花——”
气势汹汹的连击自颅顶落下,雪女泰然自若的翻手抖腕,指尖生出寸长的尖锐冰棱,指向身后。
唇角带血的青蛙瓷器立即停了手,一双蛙眼阴沉的盯着面不改色的雪女。在雪女身后,被封进了冰中的雨女定格在掩面哭泣的动作上,雨水在不断的净化消融将她束缚的冰层,却不及冰霜再生的速度。
“我听说,断桥边的青蛙瓷器非常好赌。”雪女的声音依然平静,好似方才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并没有耗去她多少精力:“那么就来赌一赌吧,是你先将我击倒,还是冰中的妖怪先无法支撑。”
青蛙瓷器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不难看出他在无声的咒骂着什么。常年混迹赌场的妖怪骂骂咧咧的将背后的麻将牌摔到泥水里,恨声道:“不和你赌,老朽认输。”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说什么这个赌局他都会接下,唯独雨女的生命……他赌不起。
“很好。”
雪女覆手收回了一直加持在雨女身上的寒气,后继无力的冰层快速消蚀,面色苍白的雨女从束缚之中挣脱,连退三步跌坐在地上,周身微微发着抖。
青蛙瓷器紧上几步将雨女护在身后,瞪着雪女:“你究竟来干什么?”
“瓷器和麻雀牌,即使在平安京的上层贵族之中也少有流传,却频频出现在新罗人的行迹里。”雪女的目光定格在青蛙瓷器的身上,无视了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百鬼夜行之中不曾有过关于你的任何记载。青蛙瓷器,突然出现于这方天地的你,到底从何而来?”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愿赌服输。”雪女微微颔首:“我在收集关于来到这片土地上的新罗人的消息,越多越好。”
“……老朽可不是从新罗那个小地方来的。”青蛙瓷器臭着脸,干巴巴的开口:“不过老朽倒是真的知道,这么些年源源不断跑来这边的新罗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评论(12)

热度(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