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铘音阙

恋爱脑幻视

叠梦·重都

【0】
——何谓叠梦?
——城中城,梦中梦,轻风扶得残花落,落几重?不看庄生。

【1】
我曾做过一个梦。
梦里有一座静寂的通透的空城,不朽已提前离场,灰色的天光宛若琉璃倾落,落花腐朽飘零成灰,满天残留飞雪划过的伤痕。
有人在耳畔说,高山为谷,深谷为陵,三后之姓,于今为庶……
是谁在说话?孩童朗朗的嗓音渐远,雨滴落在我的脸上。倏忽抬眼一重梦醒,我倚在一方八角亭中,眼前一片墨色晕染的雨中荷塘。
于是空城之中的通透与深远都在泠泠雨声纠缠之中涤去,银色透明的雨线将空间模糊分割,天地之间,仅剩眼前这小小的一方。雨声统一了宁定,隔绝出寂寥,浅色的荷在雨中轻颤,雨脚落下,水面上涟漪密密的荡漾。
我起身,撑起罗伞步入雨帘,足下猛的一空。
再惊醒,我踏在轻舟舷边,碧波澄澈在足底层层漾开。抬起眼,波光连映着天色,安安静静又浩浩荡荡填满我的双眼。
还记得什么呢,心中再多郁结也随风而走,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长风吹起乌发,将倒映在湖水的袅袅烟霞都吹远。
刹那之间,天空海阔,心灵明澈。

我,在一夜之间,梦过三重。

【2】
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看见一座城,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我沿着繁华的街道行走,远远看见城的正中一座高架桥错杂蜿蜒而上,捅进了天空。
细细去看又不尽然,原来这天空只是压在头顶的一层虚像,云卷云舒在巨大的屏幕上千百次变幻,模拟的阳光洒落,便自以为抬了头就海阔天空。
我跨过高架桥上的车流,在桥的轴心抬起头,层层叠叠的桥架交错成过于宏伟的天井,井的尽头我隐约看到一线光亮。
我顺着这天井翩然上浮,映入眼帘,赫然又一层同样繁华的都市。
片刻之后,又一层,又一层。
这几乎是一座如摩天大楼般码起的重城,每一层都是一座都市,每一层都灯红酒绿,每一层都满目琳琅。
在这重重的都市之中,我突然发慌。
这是什么巨大的迷宫吗?如此密不透风的将人类包裹,钢铁架起自以为是的王国。
我向那一线天光飞掠,身边闪烁的灯与喧嚣都模糊成光晕与嘈杂,混乱的旋转着包裹在身周,无限拉长成尖锐的啸叫。
蓦地,眼前一暗,耳中一空。
我突破天井的尽头,逃出了这座重叠的城都,低下头去,看见这庞大的钢铁怪物之中灯光闪烁,错综复杂属于人类自我陶醉的红尘喧嚣。
抬起眼来,却是铺天盖地,灰色暗沉直压下来的阴霾。
白昼无日升,彻夜月不寻。细细看去,这一整个真正的天空,都已龟裂苍老。
我站在重都的颠顶,左右环顾,空无一物。
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干什么呢?悄悄地,是谁在说。
是啊,干什么呢。
可我回头看了一眼来路,脚下纹丝不动。
不干什么,只是……我想要醒着。
哪怕天空与大地是这个模样,也好过城中模拟粉饰太平。

【3】
醒来的时候,我静静坐了很久。
空城雨生,太湖向晚,在阔别梦境经年之后,一朝入梦,竟遗失了所有的柔色与眷恋。
这一叠梦,便以重都为名。
梦里的我,究竟想表达什么?
敛下眼去却已什么都模糊了,只那份逃离的惶然仍在心头,挥之不去,久久不散。
你看,山脚之下飞禽走兽鸟语花香,山顶空无一物。
你看,大地之上千姿百态雪月风花,天极空无一物。
就连轴心时代永恒的精神星座,也曾说,大音希声。
那我们,为什么要执着又盲目的,向上走?
我们究竟在追求什么?我们想要从中得到什么?
我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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