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铘音阙

恋爱脑幻视

朽木何栖风·拾柒

啊,沉迷相爱相杀【不是】茨宝的身世挖了一个大坑,无法理解的筒子请配合前文第九章青行灯和茨木的对话食用/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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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狗半跪在走廊的中央,一手支地,一手将羽扇倒执。徐徐清风自他身边旋转着升腾,撑开一个方圆两米的小结界。
结界之外簇拥着无数铁青的面孔,手执禅杖或念珠的亡灵披着朽烂成絮的僧袍,拍打着透明的风之屏障,带起一圈一圈水一样的波纹。
憧憧鬼影虚无缥缈环绕于四方,呜咽喑哑的嘶鸣夹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哀哀恸哭之音自脚下朽蚀的地板里缓缓渗出,丝丝缕缕,透衣而入,漫过体肤,侵入骨髓,在耳边絮絮低语。森冷的寒意传过风的阻隔,悄无声息的爬上大天狗的背脊,寸寸侵蚀他的体温。
有汗水顺着大天狗高挺的鼻梁慢慢的淌下来,划过下巴,滴答一声落在地上。半跪的少年身后,鸦黑羽翼无力的垂落着微微颤抖,温热的液体濡湿黑色的羽毛,慢慢变得冰凉。
妖力还充足,维持这个小小的结界并不是问题,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剧痛一波一波灼烧大天狗的神经,他闭了下眼睛调整呼吸,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在太过逼仄的走廊之中战斗本就是大天狗的短板,何况他已知道此处空间有异,妖力容不得他挥霍。之前不知从何而来的僧侣亡灵源源不断,逐渐将束手束脚的大天狗逼到了角落之中。大天狗背靠着墙柱依地利单面迎敌,冷不防背后的朽木里穿出疾张的牙爪,瞬间刺透了大天狗毫无防备的翅膀……
大天狗轻轻吐了口气,试着活动受伤的半边羽翼,垂落的翅膀一阵痉挛,痛的大天狗面孔微微扭曲。或许他更应该庆幸背后还有翅膀作为屏障,若是没有翅膀挡了一挡,那一记刁钻的突袭穿透的或许就是他的胸膛。
——看样子,短时间内无法再飞行。仅以御风之力,脱困还需要一个动手的契机……
切肤之痛鲜明的烙印在神经之中,大天狗的思路却前所未有的清晰,所有的浮躁与情绪都被强行驱逐出了脑海,剩下的只有机械般的冰冷与精准。
他从不允许自己因为疼痛这样微不足道的障碍跌倒,千年清修的强大自制力在此刻接管了所有的意识。大天狗调整着呼吸抬起眼环顾四周的亡灵,毫无波动的目光扫过一张又一张干瘪的脸,渐渐的,他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在这座鬼宅里……会有如此之多的僧侣怨魂?
就在这时,重重回荡的叹息从身边的每一个角落里渗透出来,一个苍老枯哑的声音幽幽的问,鬼之子啊,汝为何今日方至?
还不及对这句话做出理解,大天狗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触不可及。
“吾名茨木童子,鬼子之名若再提起,莫怪我拳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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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明烛,一张矮桌,一间静室。
茨木童子合上了纸门,几步走到桌前大刀金马的盘膝坐下。黑目金眸如铸入了刀剑,目光凌割着矮桌对面的东西,几乎要用眼睛将它刮下一层来。
矮桌之后,端正的放着一座地藏石像。石像看上去已是久经风雨,石刻白痕早已模糊,慈悲的菩萨被光阴磨花了脸,在摇晃的烛光勾勒之下,莫名透出三分阴冷。
“茨木……童子。”那苍老的声音从地藏像之中传出:“汝以故乡为名,难不成与那抛弃于你的人尚存挂念。”
“那些人早就入土成尘,与我姓名何干。”茨木童子冷笑一声,金眸一厉:“藏头露尾的家伙,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意见么?”
地藏像一时沉默不答,茨木童子从鼻腔里发出低沉的嗤笑,鬼手按在自己膝头微微倾身,无形之中以压迫的姿态逼向矮桌后的石人:“你问我为什么今天才来……难不成你一直在等我?”
“百年前,目之女在此舍身入黄泉道,呼唤天下同类前来聚首,时至今日汝姗姗来迟,已迟过百年。”地藏像幽幽开口:“大人在上,冥冥自有天定,吾于此地栖身百载,竟在今日同时等得汝与上品酒材不期而至。”
茨木童子一时无话,垂下眼睑掩盖眼底汹涌而起的暗潮。
百年前……百年前……仔细算一算时间,自他浑浑噩噩堕身成鬼至今,堪堪满过一个百年。
——茨木,你的家乡和这里何止千里之遥,你有没有想过那时候你为什么会往这边走?
青行灯的声音突兀的在脑中响起,茨木童子背后阵阵发凉。百年前他神志不清,从摄津跌跌撞撞一路流浪到若狭,在河水里看清自己面孔才惊觉已是堕鬼之身。巧遇的青行灯听完他的故事,将他的道路扭转,指向了大江山。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碰到青行灯,他原本,是要往哪里走?天地孑然,万念俱灰,那时他哪里有什么方向?
在他不甚清醒的那段时间里,是谁在呼唤他?
长久以来盘亘在心头的问题在此得到了答案,巨大的阴谋突兀的揭开一角,阴影铺天盖地的落下,弥天的网罗环环相扣,像是某种被诅咒的既定的命运,叫人无处可逃。
茨木童子垂着眼,额前早已愈合的半边断角毫无征兆的疼痛起来,一跳一跳,擂着他的神经。他突然想要发笑,在理智来得及阻挡之前,白发恶鬼仰起脑袋大笑出声。
“竟然如此。”他边笑边缓慢又用力地,从紧咬的牙关之中挤出一句话来:“……果然如此。”
“汝了悟使命了么,鬼之子。”地藏像的语气之中多了一分洞悉命数的高高在上:“汝与吾等皆为同类,黄泉无岸,吾等为此而生。”
“需要我做什么?”茨木童子坐正了身子,凛然鬼力透体而出。
“吾在此处奉命酿制黄泉之酒,酿酒的原料乃八方高僧骨血。”地藏像缓缓道:“唯有深谙人间八苦大彻大悟的得道之僧,抽其骨,沥其血,与怨念一道入酒,才能酿出最完整的味道。”
“所以?”茨木童子的眼睛微微深了。
“与汝一道前来之人,乃百年来吾之所见最上品的酒材。”地藏像的语调之中多了一分感叹:“他已打磨锤炼近千载,仍能保有剔透内心。若能得他入酒,黄泉之味可得十成。”
“这就是你在此广邀八方高人一探鬼宅的原因?新罗人,你的心机令我胆寒。”茨木童子站起身:“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人呢。”
被道破了身份的地藏像沉默片刻,茨木童子身后的纸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一条缝,腐朽的气息夹杂在清风里,透过缝隙吹进室内,那一点烛火忽的一晃,熄灭了。
“他就在门外。”苍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鬼之子,期待你的归来。”
烛火的亮光消失的刹那,凌厉罡风撕裂了纸门,茨木童子听见无数个即将覆灭在罡风里的怨灵交织在一起的尖声嘶叫,叫声之中充满濒死的惊恐。
他转过身,黑暗中四面的柱墙已经恢复了破败凋敝,腐朽的建筑被一瞬暴起的劲风摧毁,生生在狭窄的走廊里清出了一个厅室大小的空当。
满地凌割痕迹的正中,纯白狩衣的少年站在唯一完好的地面上,将羽扇横于身前,面对着他。
茨木童子的目光被大天狗微微颤抖的羽翼所吸引,鸦黑的翅膀以无力的姿态垂落,几乎融色在黑暗里。妖娆的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大天狗一尘不染的衣摆上,划出醒目的渍痕。
盯着那血迹看了一眼,茨木童子抬头,与一言不发的大天狗四目相对。大天狗的脊梁挺得笔直,苍色眼眸直直望着白发恶鬼,目光平静近乎冰冷,既不愤怒,也不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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