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何栖风·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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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说，茨木童子大人和大天狗大人被这个阴界裂缝吸进去了？”两条尾巴的小白狐咋呼的叫起来：“这可不得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呀！”
凤凰火被它聒噪的心烦意乱，扬手一记凤火又一次点着了它的尾巴，看着小白狐满地乱窜叫嚷着晴明大人，凝重双眸才略微有一丝软化。
“晴明……”额角别着金鱼发饰的女童犹疑着唤了阴阳师一声，稚嫩糯软的童音在井喷的阴气笼罩之下微微发着颤：“我感觉很不好……阴气，泄露的太多了。”
“这样吗……神乐，到我身后来。”晴明用折扇轻轻敲着手心，不动声色的将女童护在身后。抱臂站在一边的红发男人这才收回不善的目光，从鼻腔里发出类似嗤笑的哼声。
如果不是因为凤凰火的到来，晴明还不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鬼王一直都在平安京之中潜伏着，随时关注他的阴阳寮里——新式神鬼女红叶的动向。
然而现在看来，愿意为茨木童子的事情暴露行踪，酒吞童子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对这个属下那般轻看。抑或是，酒吞童子压根不在意他的行踪是否为外人知晓……属于大江山鬼王的那份傲慢与狂妄，即使是醉生梦死时也没有从他的骨子里剔除过。
晴明不动声色的分析着，将折扇敲在手心：“博雅……能麻烦你将这处阴界裂缝暂时用结界封锁吗？”
封锁，而不是封印。如果直接就将阴界裂缝封印的话，被卷入的茨木童子和大天狗可能就无法再回到现世了。这就是酒吞童子听见神乐的话目光不善的原因，作为人类而言，当然会希望阴界裂缝消失的越早越好。
博雅显然也知道这个理，担心大天狗的他有些烦躁的应了一声，长刀出鞘正欲刺入地面，就听到后方传来女子温柔如水的声音：“直接封印吧，晴明大人。”
“啧……”始终一言不发的酒吞童子将杀人的目光再次投向晴明，见晴明并没有应声才转向八百比丘尼。温婉的占卦师抚摸着自己的乌发，轻轻一笑：“酒吞童子大人请不要担心，真正的阴界裂缝是不会有空间牵引之力存在的。我曾在此地暂住三十年有余，那时阴界裂缝的封印还不完善，但从来都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
“所以，茨木童子大人和大天狗大人，一定不是落入了阴界裂缝之中。”
酒吞童子凌厉的目光直直看进占卦师的眼睛里，见她泰然自若的笑着，目光没有半点闪烁，才重新转过头看向那阴界裂缝。就在晴明微松了口气以为鬼王已经被说服的时候，酒吞童子的有些不耐烦的开了口：“本大爷当然知道他不在阴界。”
连占卦师都微微一怔。
“如果真的是被卷去阴界，现在他早就出来了。”酒吞童子头也不回的道：“但是本大爷没感觉到他的动静，他压根就不是在阴界裂缝里，而是在别的地方。”
“那……”八百比丘尼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微微低垂了眼眸用睫羽掩去眼中浮光：“为何不能封印阴界裂缝？”
“不是阴界，却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依附于裂缝存在的通道。”酒吞抱着手臂，盯着那处阴气弥漫的漩涡，紫色的眼睛捕捉着任何一丝微妙的空间变化：“本大爷不会让你们把这里封印住的。”
大江山没有第二个名叫茨木童子的忠心悍将，身为大江山百鬼之王，他不至于没有这一点头脑。
博雅一言不发的布好了结界，直起身来：“结界的力量最多维持三天，如果有外力冲击会更短。”
“够了。”酒吞童子盘膝坐下，倚着酒葫芦眯起了眼。
“说起来，这里是晴明大人第一次见到我的地方呢。”八百比丘尼见事态已定，微笑着回头看向晴明：“晴明大人……命运之人，你何时取走我的性命呢？”
“不要开这种玩笑，八百比丘尼……”
渐行渐远的人类并没有看到，倚在酒葫芦上的酒吞童子骤然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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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木童子站直了身体，不知不觉的岩穴变高了不少，他不必再弓着背猫着腰也不会碰到鬼角。身后的大天狗也终于能够稍微舒展一双羽翼，不必担心蹭到石壁上头。
一切都在表明这岩洞快要到达尽头，茨木童子的心情却并不怎么好。纵然方才大天狗及时喝止了他的情绪恶化，随着步步深入，充盈四面八方越来越浓郁的气息钻进鼻腔里，茨木童子觉得自己暴躁的心绪再一次翻滚沸腾起来。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恶心的味道？”
他下意识开了口缓解心头的焦灼，像是在指望着如同刚才一般从大天狗那里蹭到些处变不惊的清明沉稳。却听身后大天狗有些疑惑的道：“什么味道？”
茨木童子闭了嘴，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喂，你说清楚，什么味道？”大天狗拧起眉峰。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突然知道有自己没曾留意的异样对他而言如鲠在喉，像是有东西不知不觉就脱离了他的掌握。他扬起头又嗅了嗅，确实没有闻到什么异常的气味。
“你闻不到的。”茨木童子的声音一扫之前的烦躁，不知为何突然就平稳笃定起来，像是他突然就知道了前路会碰见什么，未知与压抑失去了所有的威慑力。
“你——”大天狗暗暗咬牙，却见茨木童子突然停了下来，从他的身边隐约露出前路的光景，那是一片幽深的没有边界的黑暗。
“怎……”大天狗话未出口，茨木童子的鬼手猛的扣上了他的手腕大力握紧，攥的大天狗生疼。他双眉一竖正要挣开，突的脑中灵光乍闪，抿唇噤了声。
茨木童子悄无声息的侧过身看了大天狗一眼，金瞳闪烁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掩去他眼底的讶异。他没有想到大天狗真的能领会他这仓促一握的意思，原本已经做好了事态恶化的准备……
大天狗没留意茨木童子的心绪波动。他放轻脚步同样侧过身勉强挤到茨木身边，双眼适应了一下面前更幽深的黑暗，才看清楚岩洞果然已经到了尽头，前方一片开阔空旷的地底空间……大天狗的瞳孔骤缩。
就在他的面前，不足十步的地方，黑暗之中探出一个巨大的蛇类扁平头颅！
仿佛听见他呼吸的停滞，茨木握着他手腕的鬼手收紧用力捏了他一下。大天狗僵着脖颈无法移开视线，却听耳边有细微的衣料摩擦声，茨木童子蓬松的白发擦过他的耳尖，随即有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洞里，夹杂着几不可闻的耳语。
“假的，别动。”
……假的？假的为什么还要别动？
随着双眼逐渐适应黑暗能见更多，大天狗看清楚了这蛇头的全貌。
这是一个巨大的，安置在地底空旷岩洞里的祭坛，祭坛之上盘踞着一条体态狰狞悍然拧摆的八头怪蛇，八个脑袋神态各异，有的伸展向天，有的张口嘶吼，有的曲颈匍匐，有的颔首四顾……其中一个脑袋正对着他和茨木童子所在的，位于岩壁中央的小小出口，蛇目位置不知名的涂料已经斑驳，黑暗之中还在隐隐发亮。
这是一座……体积惊人的八岐大蛇的石雕。雕刻的如此栩栩如生，将蛇目周边的细鳞与蛇颈上轧然的鳞羽都一丝不苟的勾勒，以至于即使明知道这只是一块石头，也能感受得到八岐大蛇那令人有芒刺在背之感的阴鸷目光。
大天狗有些艰难的收回视线转回头来，动作僵硬的仿佛听得见自己颈骨传来的干涩摩擦声。他看向茨木童子，却见茨木的金瞳一片冰冷的镇定，没有半点惊愕和震撼。
就像他早就知道这里会有这么一个东西等着他们一样。
“动作轻点。”茨木童子的声音压的极低：“我们下去。”
大天狗的眉头一扬，他仔细的看了看茨木童子的脸，又看了看祭坛上的八岐大蛇石塑。
……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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