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铘音阙

恋爱脑幻视

朽木何栖风·伍拾肆-伍拾伍

全文最烧脑的一更(ㅍ_ㅍ)真相揭露,其实总结一下非常简单。“都是黄泉国的错,over”。
本来还有一章直接就能写到动乱了然而……对你们好一点吧。
享受最后的宁静和狗粮吧,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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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肆

八岐大蛇是什么?
上古邪神?山河化身?能够把控人类灵魂的阴界霸主?
不,在那些传说还未成为传说时,八岐大蛇,只是一个自海上仓皇而来的逃兵。
——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后值中原逐鹿,帝逐相柳至东海,枭其一首,相柳逃之海中,经新罗,过重洋,至霓虹乃止。
出云国常闻:海中有异怪,岐八首而曳八尾,目类酸浆,背覆苔林,颅厄云雨,腹常如糜,所行皆泥泽。须佐乃袁尊至出云,以酒为谋引,斩大蛇,得神剑“天丛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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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岐大蛇死后,须佐之男为避后患,将它的残躯分散封印于出云以东各处,借东方天照神力以压制。后又遇邪鬼作乱,便加强封印之法,将其魂魄囚进两界狭隙,永生永世不得脱身。”
荒垂着眼睛,指端蘸了酒在桌上连点几下,倾注了妖力的酒液似活物般于桌面蜿蜒盘旋,曲曲绕绕勾勒出毫无规律可言的图案,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古时出云在今西国北部,须佐之男将八岐大蛇残躯封印于出云以东,暗合天照之相,将其落至如今的国土,正好在这几处。”
大天狗拧着眉头注视那发光的鬼画符,蓦地心中一悸,抬起眼望向茨木的方向。幻境中久远星光璀璨,模糊的勾勒出白发恶鬼毫无表情的面孔,在暗处他的金眸乌沉,倒映着桌上星图一般的线条流动变换。
那些曲曲弯弯的线收了口,描出了平安京周围大片的疆域。大天狗先认出了丹波国,随后便是京都,摄津,奈良……待得那地图成了型,桌面上酒液盈盈发亮,星线一般闪烁着的赫然便是半壁江山。
代表着八岐大蛇残躯封印处的明亮节点环绕着平安京四散纷落,大天狗的双眼在各个光点间跳跃,简易的地图线条逐渐与记忆中他从高空俯瞰的万里河山重合。其中一个光点落在黑夜山,另一个落在凤凰林,稍远一点的地方,他看见了奈良附近那个已经崩塌的墓穴……
大天狗又一次将目光投向白发恶鬼的方向,茨木童子与他对视一瞬,轻轻的摇了摇头,上下唇无声开合。
——这图不全。
“这里还有一个点。”几乎就在茨木童子启唇的那一刻,清亮女声盖过了众妖的低声议论,引得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妖刀姬上前两步,模仿着荒的样子用指尖蘸了酒,在地图之中连点数下。异于荒的妖力倾注入酒,呈现出醒目的玄紫色光辉:“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与姑姑一路追寻祸乱前行,途中遇见了无数个这样的点。”
她抬起头来,坦然面对所有妖怪审视的目光,眉眼间萦绕的英气与那位名满天下的鹤妖如出一辙:“它们隐藏在空间的裂隙里,有人为它们修筑了祭坛,奉上祭品供残躯恢复。我和姑姑遇见的残躯里面,有的已经恢复成了八首八尾的模样,有的只是虚影,还有的被取走了最精华的部分,已经固化成岩。”
妖刀姬将指头放在唇边抿去指尖酒液,辛辣香醇的滋味在舌尖炸裂,激得她眉头一紧。桌上的地图中白色与紫色光点交相辉映遍布山河之间,乍一看去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

群妖的议论声渐响,大天狗回忆一路走来他所见所闻,像是有一条线串起了零散的碎片,逐渐拼凑出了一个狰狞的轮廓。细密的冷汗浮现在他的额前,桌面上发光的线条在突然模糊的视线中无限旋转放大,与玄奥的星轨一道编织成了弥天的灾祸,笼罩一整个山河的阴谋伴随着阴影铺天盖地落下,幕后之人已开始收网,天地之间芸芸众生皆在网中,他们注定无处可逃。
肩膀上突然传来拍击的力道,熟悉的体温透过狩衣烙上他的皮肤。大天狗回神,苍蓝的瞳孔在白发恶鬼的脸上聚焦,不知何时茨木童子绕过宴席的长桌走到了他的身边,硕大鬼手搭在他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握了一下。
茨木童子定定的看着他,刚毅面孔平静沉稳,好似那些动摇的情缘都早已随着刀刻斧凿般的脸颊线条被一并剔除。大天狗落进他沉金色的眼底,悄无声息的,无知无觉的,一股安定的力量顺着肩头的温度注入了心底里。
这是一整个天下所面对的劫数,理应是一整个天下共同承担。纵使他身为世间正义秩序的化身必将身位前列,此时此刻他也不再是孤军奋战。
大天狗敛了长睫,羽翼无声翕动,轻轻拢在了茨木身后。茨木童子的手从他的肩头滑落,熟门熟路扣住他的手腕,提醒般捏了一下。
“还是不全。”大天狗听见白发恶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极轻,极低,几如夜半的梦呓呢喃:“黄泉国的祭坛遍地开花,现在画出来的,不到六成。”

荒抬起手做了一个按压的动作,止了沸沸议论声,继续道:“如同妖刀姬所言。目前为止我们所掌握的,供奉着八岐大蛇残躯的祭坛位置并不完整,也不可能完整。”
“但这无关紧要,残躯恢复的再完整也无济于事,八岐大蛇的魂魄依然被禁锢在两界狭隙之中,祭坛上供奉的仅仅只是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在八岐大蛇的魂魄被释放之前,这些祭坛都不足为虑。”
荒稍稍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但是。”
他食中二指并于一处,用力的顿在黑夜山的位置,劲力吞吐间酒液飞溅,炸开一个再醒目不过的光斑。
“平安京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于此处剥离出了阴阳两个半身。鹬蚌相争阴阳逆反,黑夜山于数月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两界缝隙。”荒声音平稳的投下个重磅炸弹:“八岐大蛇的魂魄已经具备足了现世的条件,它的复活不是遥不可及,而是已经迫在眉睫。”
“到底是谁要复活那个怪物。”万年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愠怒:“那个阴阳师?稍等我就去平安京——”
“那可不行喔,万年竹大人。且不说想要复活八岐大蛇的并不是那位晴明大人……人类,一向是种代代相传的坚韧的生物啊。”突如其来的女声伴随着轻笑,绝美声线清越如寒泉叮咚溅跃:“他们啊,是杀不尽的。”
幻境的星光之中翩然涌现出大片光蝶,纷飞起落宛如摇曳烛火。宴席桌面正上方的无尽虚空中亮起一盏青幽幽的提灯,光影交错织出了纤细窈窕的身形。掌灯的清丽女子倚着灯杆,垂下眼帘,冲呆滞的妖刀姬微微一笑。
“荒大人,抱歉辜负了您对我的回护之心。”青行灯缓缓落在桌前,光蝶飞舞,停在她的鬓角:“不过接下来的东西,还是由我来讲述为好。”
她竖起青葱手指压在唇上,歪头一笑。
“毕竟,我才是讲故事的那个人啊。”


伍拾伍

“新罗,与霓虹隔海相望,毗邻着西边那片辽阔繁荣的唐土,受到了那个国度更多更广泛的影响。”
“新罗人俯首称臣,崇拜他们的文明,崇拜他们的思想,理所当然的——他们同样盲目的崇拜着他们的神话与传说。”
“因此,当仓皇出逃的相柳途至新罗时,迎接他的是一片浑然天成的信仰沃土。”
青行灯托着腮倚在灯上,指尖光蝶粉碎成万千萤火,萤火盘旋飞舞,在广阔星空下交错绘制出八首的图腾。上古画卷中的怪物仰天嘶吼,在他的脚边层层叠叠跪满了惶恐却又狂喜的信徒。
“重伤的邪神相柳,在那片名为新罗的,愚昧却又宽和的土壤上,得到了修养喘息的空当。”
“然而这终究不能长久,新罗与唐土接壤,追兵仍在身后,相柳知道终有一天会有旧敌循他的踪迹追来,斩草除根,不留余地。”
掌灯的女子仰起头,空中的图腾坍塌成纷飞的光点,重组成一片汪洋彼岸遥远的国度,纷落的八重樱顺着洋流漂泊,落在怪物的眼底里,熊起一片燎原的种火。
“他决定,逃过重洋,在日升日落的疆土上从头来过。”
“他穿越海上无穷的漩涡,躲过天兵天将的追捕,在一个充斥着狂风与暴雨的夜晚洇过咆哮的近海,在出云国的位置着了岸。夜半的渔夫看见他的身影,劈裂穹幕的闪电照亮海中出现的邪神,岐八首,曳八尾,身形挺拔壮硕如拔起的山峦,头颅几乎触到了云团翻涌的夜空。”
“在人类惊恐的呼喊声中,他在陌生的土地上被赋予了新的姓名。”青行灯敛下眼,指尖擦过自己的唇瓣,声音忽然放的很轻,像是怕惊醒了神话中沉睡的鬼魂。
“我们称呼它为,八岐大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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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国?”
姑获鸟将霜雪覆身行动迟缓的小鬼斩于剑下,略带疑惑的扬起眉宇。
“你方才说有人类在暗中煽动作怪,我想了一想,大约也有些头绪。”雪女停了环绕周身的暴风雪,丢出一个雪球冻住尚还能挣扎的小鬼,看着姑获鸟毫不费力的将这些失控发狂的妖怪一并收割。
“人类之中有一个打着侍奉伊邪那美的名字成立的邪教,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复活八岐大蛇。”雪女说的不紧不慢:“我的同僚调查了许多黄泉国活跃的地界,在那里发现了八岐大蛇的祭坛。”
姑获鸟略一思索,了然:“啊——你说他们啊。我遇见过,他们大多数都是新罗那边来的异国人,身上都带着八岐大蛇那股沉腐的恶臭,好认得很。我顺着他们的足迹捅过好几个祭坛了,可惜祭坛上的东西都不怎么完整,捅了一个两个不顶什么事儿……”
雪女一怔:“你……”
“也就是我发现了太多祭坛,我才会说世界已经开始朽坏。”姑获鸟眼中发冷:“那些祭坛所供奉的是八岐大蛇的残躯,而供它恢复的祭品,是鲜活的灵魂。”
“僧侣骨血入酒,囚禁住的怨恨之魂;为贪嗔痴怨蒙蔽双眼,浑浑噩噩不可自拔的执念之魂;自幼身具神奇力量,被选作主祭的杰出之魂……”姑获鸟反手将伞剑刺入地面,因心绪翻涌而沸腾激涌的妖力发泄般注入土泥,地面震荡出蛛网状的裂痕:“我截断过一场献祭,但已经来不及……那一次他们选中的祭品,还是个年未及笄的孩子。”
“她不是第一个毫无意义的牺牲者,若八岐大蛇复活的野心未熄,她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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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八岐大蛇的脚步,先先后后有许多他的信徒从新罗远道而来。”青行灯的眼底透出旷远而又幽邃的微光:“在须佐之男斩杀八岐大蛇之后,这些新罗的信徒勾结在一处,成立了一个以黄泉为信仰的邪教。”
“他们自称为,黄泉国。”
一片窃窃私语中,站在角落里的青坊主轻轻吐出一口气,敛着眼颂了一声“阿弥陀佛”。
“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觉得不过区区人类,与我等毫无关联?”青行灯并没有提高音量,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诸多妖鬼,语气不紧不慢:“那我便细数一下,黄泉国在这千年之中做过了什么罢。”
“八岐大蛇被斩杀后,兴于出云国的大幅祸乱,是他们牵头。须佐之男觉察了异状,将八岐大蛇封印在两界狭隙中,算是一切的起点。”
“散落各地的祭坛是他们修建,供奉起八岐大蛇被斩碎的残躯。见过那残躯的诸位应当都知道,即便已经被碎尸万段,八岐大蛇的身体依然还‘活着’。”青行灯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茨木童子的面孔:“属于它的力量依然残留在躯壳之中,即使没有灵魂的左右,却仍然拥有蛊惑神智的本能。”
“为了残躯力量的恢复,他们开始了一系列的筹划。”

她与白发恶鬼短暂的四目相对,茨木童子轻轻的摇了摇头。青行灯会意眨眼,一回眸却正对上荒洞悉一切的眼瞳。
掌灯的女子冲群星的神祗微微一笑,顺畅的继续讲述下去。

“他们于西国斟选天资卓绝的孩童,予以训练,作为主祭的灵魂火种;他们取僧侣的骨血入酒,封藏其佛骨于枉死的怨恨之中,酿出诱人堕鬼的‘黄泉酒’;他们于各地之间制造祸乱,煽动人心的负面与阴影,集贪嗔痴怨糅合成没有自身意识却异常残暴的‘丛原火’,游荡在山野之间,搜罗更多心怀执念的灵魂成为血祭的牺牲品……”
“千年之中,世间祸乱若有十成,十之八九都来自于他们的暗中动作。”

幻境之中,一片死寂。

在这浓缩了千言万语的无声之中,青行灯再次环视四周。自提灯里飞出蹁跹的细碎蝶影,光点起落环绕在她青葱十指间,好似盘旋了一整个灿烂星河。
“诸位,对于我所言说,可还熟悉?”她的声音平稳:“青行灯不过是一个爱听故事的女妖,为了凑齐百种怪谈游历八方。我所通晓皆为诸位亲身经历,我所了解都是诸位所见所闻。”
“天时地利妖精成,动荡人祸鬼怪生。不必明说,诸位应该也想得到,自身经历之中哪一个部分有着黄泉国的踪影罢。”
她略作停顿,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声音低弱下去,似是感叹:“我探听百般怪谈,蘸足血泪编成一曲百鬼灯,真正唱出了口,却字字句句都浸透同一个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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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后面的小提示。
关于茨木童子对黄泉国祭坛的态度,照应着文章开头地底祭坛中他的反应会更方便理解。
论·日常捅祭坛の师徒二人组【×】
这一更里有个很大的伏笔然而目测没人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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